空庭音书

【青狮子学级/帝弥雷丝】黎明王座(第二部4-6)

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……殿下生日快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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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幕


 


“……在清澈见底的大海上,最先有了芙朵拉。” 汉尼曼老师用手指捻过一页,以一种了无生趣的语调继续读下去,“结束漫长旅程的女神找到了芙朵拉并降临其上。于是女神创造了生命……” 


 


库罗德撑着头,任由这些干巴巴的语句左耳朵进,右耳朵出。在他旁边,希尔妲将书本立起,借着这个遮挡,悄悄拿出一个小瓶子,开始往指甲上涂抹什么,嘴里若有若无地哼起一首轻快的歌。


库罗德无意劝诫对方这种明目张胆课堂溜号,还影响他人的行为,他自己也实在很想翘课。


 


赛罗司教义解析。


士官学校公认的最无聊课程,没有之一——当然,这话只能背地里说。


 


他坐在最后排,教室内的情形一览无遗。


莉丝缇亚在课本内藏了另一本书,正读得津津有味;拉斐尔把教材摊开在面前,人却一动不动,应该是已经睡着了;洛廉兹坐在他斜前方,姿势端正,但眼神木然呆滞,明显只是为了所谓的“贵族风度”在硬撑。


 


唯一一位认真听课的是玛莉安奴,她是个虔诚的姑娘,在信仰科目上颇有天赋。但在库罗德看来,虔诚的好姑娘有一位就够了,毕竟,不能指望上阵的时候靠诵读赛罗司教义把对方给念死。外祖父送他来士官学校,大概也没指望培养出一位主教回去。


不过,如果真当上主教,抱着本教义回帕迈拉,估计自己那对不靠谱的爹妈的脸色会很好看,说不定还会骑着飞龙来拆大修道院的屋顶,想想还真有点期待……


 


他的心思在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上飘着,窗外鸟鸣啁啾,轻软的和风从窗缝里溜进来,汉尼曼老师的读书声越发缥缈起来。


他把头低下去,悄悄打了个哈欠。


已经是竖琴节了,阳光很好,温度适宜。这种时候,就应该去找片阴凉的树荫睡午觉,或者回宿舍,趴在床上懒洋洋地读一本闲书。


他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,就要睡过去了。


 


突然,隔壁教室传来一片骚动,听上去似乎是很多人在争论什么。


库罗德精神一振,支起耳朵。其他同学的注意力也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,就连汉尼曼老师都停下了照本宣科。


——青狮子学级又开始了。


 


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,应该是有人在挪动桌椅板凳。


——争论没有结果,不得不手底下见真章,开始铺场子了。


 


姑娘们发出激动的欢呼声。


——看来是那位老师亲自下场了。


 


一阵混乱的杂音后,隔壁爆发出一阵哄笑。


——八成是菲力克斯被揍了,不过今天笑声比较洪亮,所以被揍的也可能是希尔凡。


 


又响起拖拽桌椅板凳的声音,随后周围恢复了安静。


——幕间休息,未完待续。


 


汉尼曼老师轻轻咳嗽一声,捧起书来,片刻之后,大家又陷入各自走神的状态中。


 


微风吹拂,库罗德摊开教义,随手翻着,又忍不住开始想打哈欠。


 


加尔古·玛库大修道院附属士官学校,自创立至今已有200多年历史,以跳脱国家框架,培养优秀人才为理念,是芙朵拉大陆首屈一指的贵族学院,素有治学严谨、校风清贵的美誉。


入学之前,外祖父如是说。


 


但现在看来,今年青狮子学级的画风似乎有哪里不对。库罗德朦朦胧胧中想起帕迈拉的某句俚语:爹疯疯一个,娘疯疯一窝。


 


第五幕


 


“一窝疯”的青狮子学级正在上战术课。


 


“芙朵拉历721年,第一次密雅哈战役期间,鞑古扎军在进军位于密雅哈边境的嘉德纳堡时遭遇帝国军的抵抗,帝国军以少量兵力大败鞑古扎,扭转了战局。双方战力配置及地形图如课本47页所示,谁能分析一下帝国军获胜的原因?”贝雷丝提问。


 


帝弥托利率先举手:“帝国军抛弃了固守堡垒的模式化思维,选择主动出击,在对方的进军路线上成功布置了埋伏,鞑古扎军的阵型未完全展开便遭到了沉重打击,为后续的胜利奠定了基础。”


“非常标准的正确答案。”贝雷丝点点头,王子殿下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,随即又矜持着低下头去。


 


贝雷丝又看向全班:“还有人有其他答案吗?”


 


“帝国军的主力部队是天马骑士团,而鞑古扎军缺少克制天马的弓箭手,因此人数虽多,但在兵种上处于劣势。”这次发言的是英谷莉特。


“不愧是以天马骑士为目标的人,着眼点很敏锐。”


希尔凡向英谷莉特竖起大拇指,英谷莉特开心地跟他比了个“V”字。


 


“没有其他人要发言了?”贝雷丝环顾一周,“好吧,那我补充说明一点。大家请看课本上的地形图,帝国军选择在嘉德纳堡西方的山谷中展开战斗,这个位置林木茂密,易守难攻,极大地提高了帝国军的生存率。因此,如果你们在战场上发现森林、草丛这种地形,请务必多多注意,善加利用。”


 


“老师,这是让我们‘落草为寇’吗?如果我有一个哥哥离家出走,沦为盗贼的话,这个建议对他倒是很有用。”希尔凡向贝雷丝眨眨眼,他渐渐摸清楚了老师的脾气,时不时地会在课堂上开几个玩笑。


贝雷丝果然并不因此而恼火:“不管是骑士还是盗贼,想要在战场上存活下来,一些生存的智慧是必须的。”


 


亚修听得频频点头,把老师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笔记上。


好学的雅妮特举手:“老师,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?”


“这种战术可能会延长战斗时间,因此……”贝雷丝思索了一下,往黑板上写了八个大字:提前睡饱,干粮带好。全班哄堂大笑。


 


“那如果周围既没有森林,也没有草丛,该怎么办?”菲力克斯两手抱胸发问,自从发现老师对他们提出的问题是来者不拒,他抬起杠来也越发肆无忌惮。


贝雷丝拍拍手上的粉笔灰:“这个问题是下节课的内容。”她话音刚落,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。


 


贝雷丝收好讲义,走出教室,路过菲力克斯的座位时,提醒道:“菲力克斯,你上次战术课半途翘课,记得补一份自学报告给我。”


菲力克斯不满地咂咂嘴,希尔凡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,两个人闹成一团。英谷莉特瞥了他俩一眼,无奈地摇摇头,把老师的板书认认真真抄了下来。


 


若干年后,英谷莉特率领贾拉提雅天马队迎击进攻领地的洛贝家骑士团,凭借这个战术以极少的伤亡全歼对方,大获全胜。她一个人就干掉了对方两个小分队。


 


战斗在清晨时分结束。英谷莉特有些疲惫地靠在树干上,望着阳光从树梢间一丝一缕透出来,周遭渐渐变得明亮,终于有了活下来的实感,不由庆幸自己曾经是个认真听课的好学生。


只是不知道当年教她这些的人现在何方,是不是……还活着。


 


第六幕


 


帝弥托利躺在床上,双眼盯着天花板。


他能感到身体很疲惫,四肢陷在柔软的被褥中,一动也不想动。但脑海中思绪纷繁,如狂奔不休的野马群,将他的睡意踏成零落的碎片。


 


盖斯巴尔的战斗结束后,他们稍作休整,便启程返回大修道院。一路上,众人都很沉默,没人提出要休息——他们试图逃离方才那场战斗带给自己的冲击,逃得越远越好,越快越好。


 


他们在马格德雷多山道遭遇了罗纳特卿率领的主力部队的突袭。虽然出发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,但他们没想到自己会从善后部队一举转变为主力,更没想到所谓的“敌军”中,居然有大半都是平民。


面对装备简陋,连刀剑都使不利落的敌人,他们几乎陷入不知所措的状态,攻击大失水准,防御错漏百出,如果不是老师和卡善德拉——现在应该改口叫卡多莉奴了——频繁救场,他们很有可能会身负重伤,甚至减员。


低迷的情绪一直延续至他们回到大修道院。亚修连晚饭都没有吃,直接回宿舍去了。其他人也是胡乱对付几口,便纷纷道了晚安。


 


心绪不宁时,亡灵的身影和声音会比平常更清晰。帝弥托利叹了一口气,坐起身来,换上训练服,离开学生宿舍。


 


夜晚的大修道院弥漫着与白昼时截然不同的气氛,幽寂而神秘。建筑物和树木的影子层层堆叠,铺出晕不开的浓黑。夜风一吹,草木沙沙轻响,远处的走廊下灯影幢幢,似乎有幽暗的影子一闪而过,令人想起怪谈中的幽灵修士——他们通常出没在修道院的遗迹中,在夜色中潜行,曳地的长袍轻扫过残损的地面,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唰唰声——这是梅尔赛德司颇为喜爱的话题。但根据帝弥托利的经验,那可能只是一只趁夜散步的猫咪。


 


他推开训练场的大门,惊讶地发现灯还亮着,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,心情不好时就赖在训练场里的,可不只自己一个。


菲力克斯看见他,脸上露出厌憎的表情。


 


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偶遇对象了。


 


“我很清楚你这家伙的本性。你是一头嗜血又嗜杀的野兽。”


“如果要形容你当时的表情,可说是丑陋得像浓缩了这世界上所有邪恶。”


 


菲力克斯的个头比两年前要高一些,面庞也逐渐退去少年时的青涩,这让他看起来越来越像古廉。他与古廉的亡灵并肩而立,一个咄咄逼人,一个喃喃低语,生与死的镜像在这一刻如此明晰,血与火、莫大的悲伤与空虚感穿越时光,奔涌而至,瞬间击穿了帝弥托利。


他敷衍着回答了菲力克斯,随即闭上眼侧过脸去,不想让人看见他此刻心中的虚弱,于是也没有注意到菲力克斯眼里闪过极度的失望。


 


菲力克斯甩下木剑离开了。他抱着枪,靠在柱子上,看着亡灵们向他包围过来,想着今天大概是不用睡了。


 


“帝弥托利?”一个声音惊醒了他,清冽的,如同雪水滴落。


“老师?”他直起身,望向走进训练场的身影,打起精神,“亚修好点了吗?”


离开食堂时,他看见贝雷丝拜托伙夫定制一份狗鱼三明治,应该是给亚修的慰问品。


贝雷丝摇摇头,捡起刚才被菲力克斯扔在地上的剑,走向他:“在练习?陪我一下吧。”


 


片刻之后,贝雷丝的剑指在了帝弥托利胸口前。


“你进攻的节奏比平常要乱。”贝雷丝撤剑,直视他的双眼,“还在想罗纳特卿的事?”


 


他能看见她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,面对这样一双眼睛,不论想要隐瞒什么,都只会徒劳无功。


“我还是在想,也许我们不需要刀剑相向,而能通过其他方法解决这件事。这样的话,罗纳特卿也不会……”帝弥托利顿了顿,“抱歉,老师,我知道我这种想法太理想化了。”


 


贝雷丝露出不解的表情,微微蹙眉:“为什么要道歉?”


帝弥托利被她问得一怔。


 


“学生不该因为有自己的想法而道歉。”贝雷丝说,“反而是作为老师的我,接下这个课题,却不能提出足以说服你们的战斗理由,这是我的失职。”


“说起来,父亲每次率领佣兵团出任务前,也会简单说明接下任务的原因,我也许该向他学习一下。” 她偏头沉思片刻,表情郑重地承诺,“下次接课题的时候,我会跟蕾雅大人问清楚的,我保证。”


 


帝弥托利哑然,又有一点想笑。


他想起初见她的时候。他的老师的想法也如剑一般,快且直,无法追及,也无可抵御,就像抓不住的光。


 


但看她这么认真,笑出来的话也太失礼了,于是他决定检讨一下自己的错误:“但我们今天在战场上的表现太失常了。”


“没错,确实很不像样。”贝雷丝直言不讳,“关于这点,我们明天上课的时候再认真检讨。而你现在应该回宿舍,好好睡……”


 


她的话被轻轻的一声“喵”打断了。


他们低头,发现一只花猫溜了过来,蹲在贝雷丝脚边,撒娇似的蹭了蹭她。


 


帝弥托利惊讶地看着贝雷丝俯身抱起那只猫,在训练场边的台阶上坐下来,手法娴熟地抚摸它的头和脊背。猫咪对她的爱抚似乎也颇为受用,团成一个毛球,缩在她怀里,尾巴一摇一摇,轻拍在她的手臂上。


他在她身边坐下来。她注意到他的目光:“要抱一下吗?”不等他回答,就把猫递向他。


 


帝弥托利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,他接触最多的动物是狼和熊,而且其中一大半都被他打死了。但他并不想拒绝贝雷丝这个提议,于是小心地接过来。


花猫似乎有点不满地瞥了他一眼,却也没有反抗。他学着贝雷丝的样子抱住猫咪,谨慎地摸了摸,心里暗想可千万不要把它给薅秃了。


 


花猫反而不像他这样紧张,头枕在他的手臂上,找了个舒服的姿势,摊成了一片。


他深吸一口气,觉得心中某处一直绷紧的地方倏然放松下来。


其实今晚天气很好。抬头望去,训练场上方的夜空中星光璀璨,晚风舒爽宜人,空气中隐约浮动着清馨的甜香,大概是庭院中的月见草开花了。周围安安静静的,只有怀中的花猫偶尔发出“呼噜呼噜”的声音,倒是很享受的样子。


 


他想了想,觉得这个时机刚刚好,提出了一个一直盘桓在心里的问题:“老师,可以问一下吗?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学级?”


 


“因为你啊。”贝雷丝撑头看着他怀里的猫咪,随口答道。


仿佛被猫尾巴隔着衣衫轻轻扫过心口,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:“什……”


 


“由你担任级长的话,感觉能比较放心。”贝雷丝看见帝弥托利一脸愕然,怕他误会,急忙补充,“啊,我没有想要借机偷懒的意思。”


第一节课后,她被西提司揪住,被教育了一下午什么叫做“师道尊严”,她可不想因为一时失言,又重蹈覆辙。


 


猫咪把尾巴缩回去了,帝弥托利松了一口气,又隐约有一点失落。失落什么呢,他自己也不明白。

他悄悄摸摸胸口,心跳得还是有一点快。却又莫名有一种预感,今晚也许可以睡一个好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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